日前，江蘇省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針對新能源車企制定的用戶協議和隱私政策中的問題，集中點名14家新能源車企。交易過程中各車企與消費者簽訂的用戶協議所涉及到的不公平格式條款已成為引起消費糾紛的重點隱患。

　　江蘇省消保委選取了市場上具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的新能源汽車品牌作為樣本進行調查，收集14家新能源汽車企業47份協議，梳理出10個方面共15項不公平格式條款問題，具體情況如下：

『黃色柱狀代表協議數，灰色柱狀代表問題數量』

　　14家新能源車企協議，一般分為用戶協議和隱私政策兩部分。協議普遍頁數較多，動輒數千上萬字，例如比亞迪汽車App隱私權政策字數最多（20803字）。其中有關不平等條款主要體現如下。

　　一、協議交易對象不明，損害消費者知情權

　　多數協議都明確了車企名稱且為單一主體，但是極氪、吉利、理想、蔚來、威馬、小鵬共六家將參與服務的關聯企業或第三方都寫為協議當事人卻不列明當事人名稱，而上汽通用五菱、特斯拉只用了簡稱。（舉例：吉利汽車用戶協議：吉利汽車及其關聯公司）

　　二、車企單方修改權無限制，侵犯消費者自主選擇權和公平交易權

　　長安、長城、廣汽埃安、極狐、吉利、上汽通用五菱、特斯拉、威馬、小鵬共9家在協議中設置了車企單方修改權，同時免除單獨通知消費者義務，在單方修改的原則和宗旨上也無任何限制。在車企修改用戶協議時，消費者既無法提前了解修改內容，也不能就修改內容進行協商，還必須接受修改內容，否則就被要求退出使用。（舉例：極狐App用戶協議：本協議可由北汽新能源隨時更新，更新后的協議條款一旦公布即代替原來的協議條款，恕不再另行通知，用戶可在本軟件查閱最新版協議條款。若您不同意該等經修訂后的隱私政策的任何內容，您即應選擇停止使用本服務。若您繼續使用本服務，則視為您已經接受本政策的全部修改。）

　　三、車企免責條款過寬，加重消費者的責任和義務

　　新能源汽車一般要基于互聯網為車主提供更多的服務。作為車企理應就服務內容、網絡安全、產品質量等承擔責任。但是比亞迪、長城、廣汽埃安、極狐、極氪、理想、上海通用五菱、威馬、小鵬共9家企業的的免責條款過于寬泛。

　　01、服務內容全部終止免責條款

　　極氪、上汽通用五菱和威馬3家的用戶協議都約定可以隨時終止全部服務且不承擔違約責任。（舉例：威馬用戶協議：威馬公司有權于任何時間暫時或永久地修改或終止本服務，或其任何部分，而無論其通知與否，威馬公司對您或任何第三人均無需承擔任何責任。↓

　　02、網絡安全漏洞免責條款

　　網絡運營者有履行安全保護的義務，應采取相應技術措施。而比亞迪、長城、廣汽埃安、極狐、理想、上汽通用五菱、威馬、小鵬共8家企業約定此情形下不承擔任何責任。（舉例：長城歐拉用戶協議說明：免責事由，任何由于計算機黑客攻擊、計算機病毒侵入或發作、因政府管制而造成的暫時性關閉等影響網絡正常經營之不可抗力而造成的個人資料泄露、丟失、被盜用或被篡改等。）

　　03、產品與服務風險免責

　　用戶服務是新能源汽車銷售的重要方面，但長城汽車（魏牌）與威馬的用戶協議中卻存在經營者過分減免自身責任的情形。（舉例：威馬用戶協議：您充分了解并同意：威馬公司提供的服務可能存在缺陷，您必須對使用服務可能的結果自行加以判斷，并承擔因使用威馬公司服務而引起的所有風險。威馬公司不對使用威馬公司服務的結果的安全性、準確性、及時性、完整性、實用性等作任何明示或默示的保證，威馬公司不對因前述風險而導致的任何損失或損害承擔責任。）

　　四、收集個人信息不規范，消費者被要求必須概括同意

　　《個人信息保護法》出臺后，收集和使用個人信息的規則更加明確，新能源車企收集個人信息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和誠信原則。但目前協議中存在大量不規范收集個人信息的情形。

　　01、違反默認不收集原則

　　《汽車數據安全管理若干規定（試行）》第六條規定了智能網聯汽車對于個人信息的默認不收集原則。但特斯拉、小鵬的協議中卻以“默認收集”為原則。（舉例：特斯拉客戶隱私聲明：在默認情況下，我們會在保護您隱私的前提下，收集必要數據來為您提供流暢的體驗。但是，如果您不再希望我們從您的 Tesla 車輛收集車輛數據或任何其他數據，請與我們聯系以禁用網絡連接。）

　　02、收集個人信息明顯無必要

　　《網絡信息安全法》和《個人信息保護法》均強調用戶信息的收集要遵循必要性原則，不得過度收集個人信息。但比亞迪、廣汽埃安、極狐、極氪、吉利、奇瑞、上汽通用五菱、威馬共8家的協議條款所收集的通訊記錄詳單、朋友聯系列表、日程信息、財產信息、上網記錄、常用設備信息等內容均存在超出必要范圍收集信息的嫌疑。（舉例：廣汽埃安用戶隱私協議：以上由您提供或我們收集您的信息中，可能包含您的個人敏感信息，例如身份證件號碼、個人生物識別信息（包括面部識別特征、聲紋等）、銀行賬號、通信記錄和內容、財產信息、征信信息、行蹤軌跡、住宿信息、健康生理信息、交易信息。）

　　五、個人信息使用不當，消費者的個人信息保護缺位

　　《個人信息保護法》明確要求，不得通過誤導、欺詐、脅迫等方式處理個人信息。然而，部分協議中存在不符合自愿授權、正當必要原則與信息安全的情形。

　　01、個人信息使用涉嫌過度商業化

　　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與《數據保護法》之規定，自然人可以拒絕數據信息處理者對其進行“用戶畫像”以及對其數據、個人信息進行商業化利用。但比亞迪、長安、廣汽埃安、極氪、奇瑞、特斯拉共6家的協議中規定車企可以通過用戶信息來形成用戶畫像并向用戶展示、推送商品或服務等信息；長安協議則約定車企可對用戶數據庫進行商業化利用。（舉例：比亞迪隱私政策：我們會根據您的瀏覽及搜索記錄、設備信息、位置信息、訂單信息，提取您的瀏覽、搜索偏好、行為習慣、微信用戶頭像、使用的語言、微信用戶昵稱、國家、電話號碼、地址、微信用戶openID、微信用戶UnionID，基于特征標簽進行間接人群畫像并展示、推送信息。）

　　02、個人信息出境無單獨同意 

　　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個人信息原則上不應出境。如果提供給境外接收方，應當告知相關信息，并取得個人單獨同意。但是比亞迪、長城、吉利、特斯拉共4家的車企協議中直接含有可能分享到境外的條款。（舉例：吉利隱私政策：我們可能會將您的個人數據傳輸至您使用產品及服務所在國家/地區以外的其他司法轄區，或可能受到來自這些司法轄區的訪問。這些司法轄區包括但不限于：德國、瑞典、英國、比利時、美國、俄羅斯、意大利、香港特別行政區、馬來西亞等。）

　　六、約定響應時間過長，難以滿足消費者實際需要

　　01、查詢回復不及時

　　用戶依法可查詢、復制“網聯汽車采集的車輛位置、軌跡相關數據”，而參考《信息安全技術網聯汽車采集數據的安全要求（草案）》第6條，網聯汽車采集的車輛位置、軌跡相關數據在車內存儲設備、遠程信息服務平臺（TSP）中保存時間均不得超過7天。這些數據僅保存7天，而比亞迪、長城、極狐、極氪、理想、奇瑞、小鵬共7家企業回復用戶查閱、復制自己個人信息的請求的期限為15天至30天，可能因車企回復遲延導致消費者無法復制這些信息。（舉例：長城汽車官網隱私政策：我們將在30個工作日內或法律法規規定期限內回復您的請求。）

　　02、刪除個人信息不及時

　　我國《汽車數據安全管理若干規定（試行）》規定，個人要求刪除數據的，數據處理者應當在十個工作日內刪除。但仍有協議約定不及時刪除，包括比亞迪、理想。（舉例：理想汽車用戶隱私政策：當您從我們的產品和/或服務中刪除信息后，我們可能不會立即在備份系統中刪除相應的信息，我們只會做存儲不會進行其他用途直到在備份更新時刪除或對這些信息做匿名化處理。）

　　七、鏈接第三方增值服務，卻不提供任何保障

　　新能源車企希望通過車載軟件或相關網站為用戶提供第三方增值服務。這實際上是網絡交易平臺的角色，卻聲明對其中第三方服務內容不負責任，此類條款顯然權利義務不對等。吉利、理想、上汽通用五菱、威馬、小鵬共5家企業都有類似協議。（舉例：小鵬汽車網絡平臺用戶協議：小鵬汽車網絡平臺可能會包含由第三方提供的服務內容，我們會在相關頁面或活動中進行說明。我們不對第三方服務提供任何明示或默示的保證或擔保，請您謹慎判斷是否接受這些服務。您使用第三方服務可能需要同意并遵守第三方的協議及相關規則；因第三方服務引發的任何爭議，由您與提供服務的第三方之間協商解決。）

　　八、用戶發布作品即為廣泛授權，損害用戶的知識產權

　　用戶的知識產權理應得到尊重。而比亞迪、長城、廣汽埃安、極狐、理想、奇瑞、上汽通用五菱、小鵬共8家企業的協議約定，僅因為用戶通過車載軟件或相關網站發布作品，就視為授權車企無限制的使用，有損用戶知識產權。（舉例：極狐App用戶協議：您的發表、上傳行為視為對北汽新能源的授權，您將理解并同意授予北汽新能源及其關聯公司全球范圍內完全免費、不可撤銷、獨家、永久、可轉授權和可再許可的權利，包括但不限于:復制權、發行權、出租權、展覽權、表演權、放映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攝制權、改編權、翻譯權、匯編權以及《著作權法》規定的由著作權人享有的其他著作財產權利及鄰接權利。北汽新能源可自行選擇是否使用以及使用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將前述信息在北汽新能源旗下的服務平臺上使用與傳播,將上述信息再次編輯后使用，以及由北汽新能源授權給合作方使用、編輯與傳播等。）

　　九、約定管轄只考慮車企，加重消費者維權成本

　　調查中發現，14家企業全部通過單方制定的格式合同確定管轄法院或仲裁，且選擇的管轄法院或仲裁均是車企所在地，并非與消費者協商確定，實質性限制了消費者的選擇權，加重消費者維權成本。（舉例：極氪汽車購車協議：因本協議引起的以及與本協議有關的一切爭議，首先應由雙方通過友好協商解決。如果雙方未能通過協商解決該等爭議，則任何一方有權向如下簽署頁所示的極氪公司所在地的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十、無合法依據加重消費者及相關人的負擔

　　根據《民法典》，合同雙方都應就自己的違約行為向對方承擔違約責任。而廣汽埃安、蔚來的協議卻通過約定方式，免除自身責任，限制消費者提出異議、修改條款的權利，加重消費者負擔，甚至加重了合同外第三人的負擔。（舉例：蔚來服務套餐協議：3.5......（b）蔚來車主、主用車人、共同用車人和授權用車人互相認可其各方的行為，一方所做出的行為應視同為各方共同做出的行為；（c）蔚來車主、主用車人、共同用車人和授權用車人在其一方違反服務套餐協議約定的情況下，其他各方共同承擔對蔚來公司的賠償責任。）

　　此外，多數企業普遍并不重視格式條款問題，部分企業在協議政策更新、通知公示、協議完善程度等方面都還待改進。例如，小鵬APP用戶協議隱私政策更新不及時，未與官方網站同步；特斯拉與蔚來的用戶協議存在內容缺失，條款不完整。

　　總體上，新能源車企在制定格式合同中普遍僅考慮自身便利。而相對弱勢的消費者若處在企業自我優待與設置“套路”的協議里，其權益必將大打折扣。為了探尋消費者權益保護、行業發展與企業利益的“最大公約數”，作為第一責任人的車企，應主動發力，尊重消費者權益，樹立“科技向善”的經營理念，珍惜品牌聲譽。以此次調查發現的問題為契機，希望各新能源車企能進行自查自糾，多一些誠意，少一些爭議。下一步，省消保委也將依法履行監督職責，開展約談工作，保障消費公平。（消息來源：江蘇省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編譯/汽車之家 秦超）